專業、AI 與比特幣，我還能相信什麼？

過去幾年，我原本的職涯規劃是持續精進自己的專業能力，專注本業，提升自己的薪資收入。一直以來我堅信，專注本業是不大會錯的策略，公司幫客戶解決問題，累積現金流，方能走的長久，而人生也是一樣的。

但今年我忽然意識到，對於大多數中產階級，薪資收入就像是穿著救生衣漂在海面一樣。你不用死命踢水，假日可以舒服地曬曬太陽，一年和朋友一起出國幾次，但這就是極限了。

仔細思考後會發現，薪資是個巨大的陷阱。如果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在你賺夠足以退休的財富之前，你還得花數十年上班，你的平日將會完全賣給公司，你只能週末去爬山、海邊玩水、平日晚上去餐廳吃飯、假日晚上去酒吧放鬆。你永遠沒辦法獲得完全的自由。

薪資收入就像是救生衣一樣讓人感到安心。但如果只有救生衣，你會發現自己根本被困在原地沒辦法移動，只能跟著海上的波浪載浮載沉，而且底下水超級深。

兩個轉捩點

過去半年，發生了兩件讓我深刻反思的事。

第一件事是，我身邊兩位同事已經跳出老鼠賽跑的迴圈了。他們已經不需要再為錢工作，上班是來交朋友和做感興趣的事情的。但兩三年前，在我根本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發生。

第二個件事是，這些人，還有不只這些人，在半年前已經開始計畫取得日本永居了。移民有各種理由，而其中一個很具體的理由是規避戰爭風險。當大家在努力簽罷免連署書、有些人開始購買 BH-580 (一種戰備營養口糧)時，他們早已行動做好更進一步的準備。

我詢問他們是怎麼賺錢的，他們也不吝分享他們之前做的一些事情，例如套利、例如打狗、嚕毛、或是做短中長線的交易。而這些事情我在兩三年前，是根本看不懂也不屑做的。

為什麼我看不懂也不屑做呢？因為我的目光太過狹隘，我的認知太過僵化。儘管在幣圈工作三年，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認為，炒幣是不務正業的消遣，花時間去研究那些過幾個月就會消失專案是在浪費生命。幣價的漲跌只是零和遊戲，把錢從愚蠢的人搬到聰明的人的口袋。我是個基本面的投資人，這不是我該玩的遊戲，我寧可把時間花在磨練我的個人專業上：「打磨與精練軟體工程，應對各種需求，開發設計良好、測試驅動、可維護、易懂的程式」。這樣我能夠利用這項專業，解決困難而有價值的問題。

AI 改變了一切

但接著，AI 在過去一年，毫不留情賞了一巴掌在我臉上。

去年九月左右，我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AI 生成程式碼的能力越來越強，一開始只是更方便的自動補齊，但漸漸能夠處理越來越複雜的需求。我逐漸意識到，AI 似乎讓「軟體品質」的重要性大大降低，如果 AI 能夠按照需求生成出我們要的程式，那軟體工程與敏捷開發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我彷彿聞到書架那整排 clean architecture, refactor, TDD, DDD, clean code 的書開始腐朽，去年就開始焦慮了起來。

財商不足的代價

另一個血淋淋地問題是，我們公司還在尋找可行的商業模式，這限制了薪資天花板。意味著我過去幾年的貢獻在商業層面並不夠有價值。

幣圈公司為了激勵員工，一個常見的作法是發放 team token，也就是專案的代幣，有點像是傳統公司的員工股份，如果公司表現好、發展好，那麼股價就會漲，員工也能夠從中獲益。

從我加入公司到現在，我持有 team token 相當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深信這間公司能夠成長，我們能夠重現往日榮光，做出人們想要的產品。但三年後我發現，team token 的幣價與我們的努力幾乎毫無關係，反而市場處於牛熊相關性還大一點。

這個「把 team token 當作股票」的錯誤認知讓我付出了將近 150 萬台幣的代價。我沒有在最高點賣掉 team token。我後來才意識到，傳統新創的股票在上市時，IPO 是把股票從 VC 賣給大眾，早期持有者跟著喝湯都會賺錢。但 ICO 早就面向大眾了，換言之這間公司早就上市了，上漲與否純粹來自市場預期。

工資收入陷入瓶頸、team token 失去動能、加上薪資最近改以美金計價，碰巧遇上川普關稅戰，台幣來到近三年新高的大升值，等於實質薪資縮水，我甚至還沒提到大環境的通貨膨脹。已經沒有前路，我只得咬牙接受，替自己過去的幼稚認知付出代價。

做出改變

2025上半年，我做了兩個大改變。一個是徹底擁抱 AI 工具，另一個是花更多時間在理財與幣圈上。

同時使用 Cursor 與 Webstorm 三個月後，我拋棄以往習慣的 Jetbrains 系列 IDE。因為他們對 AI 模型的協作更新來的太慢。一個老牌工具被 vscode fork 拼裝車打敗真是令人不勝唏噓。我重新設定快捷鍵，開始將 AI 應用在日常開發上。在過程中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同事時常覺得我的 AI 似乎比較聰明，我與 AI 協作好像比其他人順暢一點，而有些同事常常會抱怨他的 AI 很笨，沒辦法生成出他想要的結果。

觀察一陣子後我意識到，情況並沒有想像那麼糟。在 AI 的浪潮下，軟體工程師絕對需要改變開發方式。但軟體工程師本人的能力、domain knowledge、對產出的要求，直接影響到生成程式碼的結果。生成式 AI 是一面鏡子，也就是越厲害的人，越能夠鑑別並要求 AI 模型產出符合要求的程式碼。而日常對話、描述清楚需求的能力直接對應了產出程式碼的品質，我過往累積的 TDD 經驗，已經相當習慣拆分需求成驗收條件。這恰好能很有效地與 AI 協作，讓我比其他人有更高機率能產出想要的結果。

重新相信比特幣

我開始在下班後花時間投入研究幣圈，我需要更加了解這個產業，不再像兩三年前把幣圈當作零和遊戲。而是認真的思考「為什麼我財富自由的同事，他會願意把七成的資產都投入到比特幣。而我卻沒有這個認知？」

我開始認真去了解比特幣減半、四年週期。過去三次牛熊的價格與當時的環境因素。了解鏈上指標、礦工的 Hash Rate、MVRV、Puell Multiple。了解比特幣 ETF、Michael Saylor 的發債買比特幣的策略，看區塊鏈日報了解 DCA 與幣圈新聞。

我在大學剛畢業時，認為比特幣只是個龐氏騙局。儘管去中心化，但他只是儲存在某個硬碟的數字記錄，本身沒有任何價值，只是一個炒作的標的而已，那時我深受巴菲特影響，價值應該是像可口可樂或 Costco 股票等能產生現金流的東西，而比特幣並不能產生現金流。

但到了今天，比特幣還是那個比特幣，可是人們已經不一樣了。我意識到比特幣真正的價值是「他被越來越多人都認知為可交換的資產」，其真正的價值來自共識。這改變了一切，我開始意識到美債問題與通貨膨脹的嚴重性，只要我們還需要用法幣納稅，只要政府依舊短視近利以短支長，通貨膨脹就無可避免。

活在一個無時無刻都在貶值的世界

那時我才知道水有多深，我們活在一個無時無刻都在貶值的世界。而今年五月的所得稅單，更是敲響了我的一記警鐘。中產階級在大多數國家的稅收制度上，都是被收最多稅的一群人。中產階級的薪資收入會被申報給政府，被預扣所得稅，因此幾乎沒有任何節稅的手段。但資產階級的收入往往是資本利得與資產，資本利得的稅率遠低於所得稅。股票漲了只要不賣，就不會被課稅。而資產只要將其抵押借出現金，就會被視為負債而不用繳稅。

世界的遊戲規則是這樣的：富人持續購買資產，並抵押出會貶值的法幣花用。而中產階級領取法幣當作收入。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只會讓富者更富，貧者更貧。而幣圈是一條目前沒有家底的年輕人，還有機會的一條路。

我開始購買美股、調整資產配置與 DCA、研究怎麼撰寫交易機器人、辦加密貨幣卡、試著學習嚕毛。你得把頭洗下去才會看到機會，花時間去做別人不做的事情，才能賺到超額報酬。到目前為止，我利用下班後的週末時間寫了三個交易機器人，第一個是個完全失敗的嘗試，花了好幾個週末結果完全沒賺到錢。但這個經驗讓我更加理解套利的利潤是怎麼一回事，困難在哪裡。第二個交易機器人有少少的正收益，第三個機器人犯了幾個大錯，被 MEV 夾走 150 U，但現在已經損益兩平，開始有了小小的正收益。

這些機器人的策略都不會持續太久，可能一陣子後就會失效。在寫這些程式的同時，我吸收到了很多實戰才會遇到的 Street Knowledge。同時也被迫務實地意識到，我以前堅持的那些軟體品質都是有代價的。太過追求完美、開發越久，就會血淋淋地錯失搶先進入市場賺錢的機會。

這段日子老實說非常孤獨，時常我一整天和 chatGPT 對話的次數都比真人還多，因為時常只有 chatGPT 能給我足夠多的 feedback。寫程式到半夜三四點是家常便飯。幣圈又是個相對封閉的圈子，外面沒有太多人能夠理解你的想法，甚至你和不同階段層次的人，認知也都不同。目前只能坦然接受並調適。

寫下來只是想記錄現在的狀態，我不知道半年後、一年後我會有什麼樣的變化。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時常感覺割裂，覺得自己活得不上不下。我一方面得孜孜矻矻努力，但又逐漸接受「財富是對認知的補償，而不是對勤奮的獎賞。」Claude 出了 sonnet 4 與 opus 4，前些日子比特幣破新高但沒人關注、以太價格回穩、台幣持續升值、關稅戰陷入僵局、穩定幣法案即將通過、台海戰爭風險升溫、大罷免、美債到期、降息預期延期、Circle 上市、越來越多加密貨幣支付應用出現。

低處的果子已經被摘完，希望現在還不算晚。